2020
四月
04
【信仰随笔】清明随笔——老囊
老囊
作者:米神父
春眠不觉,居然梦到了老囊。掐指算来,老囊已经走了六七年了。除了刚听到他因事故去世时的嗟叹和祈祷,及偶尔回忆小里生活时的点滴,老囊似乎也被我尘封在因年龄而慢慢健忘的记忆里了。而在这清明时节,他却突然出现在我的梦里,或许是他在天堂提醒我不要把他忘了吧,就像我在离开小里出国的时候他叮嘱我的: “神父,不要忘了小里,不要忘了我们!” 恍然梦醒,马上写下这段文字,一为告慰老囊,二来也为对这段记忆留下一个有史可查的佐证。
老囊是我在柏乡小里教堂服务时的看门人,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,不过大家都习惯了叫他老囊。他身形高大,皮肤黝黑,牙齿掉了很多,也没装假牙,每次说话或大笑的时候,就会露出上下两侧的大牙。他喜欢抽烟,每次香烟点起,话也会变得多起来。我很喜欢听他说话,除了他那“发自肺腑”、很有辨识感的烟酒大嗓儿,再有就是他那颇具乡土味儿的幽默感。因为老囊在厂里烧锅炉,穿衣服不太讲究,好像总是满身的灰尘,有一次我问他,为什么大家叫你老囊,他说他也不知道,可能是大家看他邋邋遢遢窝窝囊囊,才叫他老囊的吧,呵呵,这种坦然的自嘲,真是配足了他那充满泥土味儿的天然气质,不过也给人特别踏实舒服的感觉,没有半点的伪装。
我在小里服务整整一年,村里几百位教友,老囊因为在堂里看门,也算是村里唯一一个跟我朝夕相处的人了。我说“朝夕相处”,是因为我们的交集好像真的只有朝夕,因为那个时候,老囊在附近的铸铁厂里打工,每天早出晚归,而我们这朝夕的相处,如果算下时间,好像也没有多少。但这朝夕相处的方式,却至今让我记忆犹新。每天他一早去上班的时候,我大都还没起床。他临走前总是在我窗口大喊一声:“神父我走了”,然后就听到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吱吱呀呀的远去,而我也会在这样清晨的问候中“惊醒”,开始新的一天。有一次我跟老囊开玩笑说,你就是我的闹钟,他憨憨的笑笑,好像不好意思,但第二天依旧能再次听到他在窗外的呐喊,而我也会乖乖的起床,开始一天的工作。以至于后来刚离开小里的那段时间,每天没了他这“闹钟”,我还真有些不习惯了。

老囊每天下班很晚,通常赶不上弥撒。常常看到他在弥撒结束后,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出现。小里的教友习惯了弥撒后去神父的房间坐坐,那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光,可以认识大家,聊聊各自的生活。像老囊一样,小里人都幽默,也都喜欢起外号,而且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典故。记得刚到小里的时候,听着他们用“烂梨”“日本”这些词汇调侃,笑的前仰后合,让不知所以的我有些云里雾里,后来还是老囊,在人群散去之后,给我解释这些外号和典故,我才知道了原来这些名词背后又那么多有趣的故事。后来熟悉了,也开始加入到调侃的行列。只是小里人大方,被调侃或叫了外号,也不会恼,而这些玩笑也成了小里教友特别的文化,刺激着他们的创造力。这一点在金汤儿子结婚大家对他们夫妻的日式装扮,和家里家外遍插日本国旗的庆典中,表现的淋漓尽致。而大家也都期待这下一场婚礼的恶搞,因为那又将成为大家茶语饭后,或弥撒后在神父房间调侃的另一个经典。
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,每天弥撒后大家在神父房间的欢聚好像总是过得很快,不知不觉中,才发现已近午夜。每天如此这般地“熬神父”,由于每天晚睡,我身体开始慢慢有些不适,咳嗽了很长时间。而这时老囊出现了,虽然他每天下班晚归,但也总会加入弥撒后在神父房间的小会。不过知道了我身体的情况,他除了担负“晨钟”的角色,又开始担起“暮鼓”的责任。聚会一超过十点,他就会提醒大家离开,好让我早点儿休息。而在人群散去之后,他也总会提着一壶热水来让我洗脚。
老囊表面大大咧咧,其实心思却极细腻的。记得刚到小里我跟他说,我喜欢教堂院子里那棵水柿子,他秋后就悄悄地把所有的柿子摘下来,码到了我的窗台上,那一片的柿子红,让初来乍到的我看着异常心暖。可能也正是因为老囊这粗线条下别致的细腻,才征服了我们教区极致挑剔的一位老神父,让老囊成为他临终时唯一能陪伴他的人。从这一点上说,老囊的爱心和忍耐的确是非同一般的。而在这两方面都超群出众的人,不管是在教会还是在外面,也似乎都可以被称为伟大了。而伟大的人天主也更爱,在我离开小里不久,就听说了他死在事故中的噩耗。
这段纪念他的文字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应该写了,而且下意识里,我也以为写过了,直到今天他出现在我的梦里,我才知道我还亏欠他一份纪念......。
当然,除了纪念,现在该说说我今天梦到老囊的那个梦了。在我的梦里,老囊披着一件棉袄,带着他标准的笑容向我走来,印象里依然没有装假牙,以至于我很快就认出是他。但他手里拿着一个铸铁的牛排条纹煎锅,递给了我,那锅很沉、好像还有温度,以至于我突地从梦中惊醒。我记得那个锅,那是我在小里时,他从打工的工厂里,特别拿回来送我的礼物。记得他当时告诉我,他们铸铁厂生产牛排锅出口,他就跟老板说,我们神父在外国念过书,会做牛排。然后就给我拿回来一只。我问他吃过牛排吗?他害羞地笑笑,说没有。然后跟我说,什么时候神父用这个锅做牛排,一定要告诉他。我说没问题。其实那个时候我还不怎么会做牛排,而又实在找不出在小里吃牛排的原料和理由,也使得我对老囊说的这句话,成了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......
今天清明,又近圣周,很感恩老囊今天出现在我的梦里。我相信他现在已经在天国里,跟复活的主在一起。相信那里应该有世界上最好吃的牛排,而我也期待着跟老囊一起“在父的家里喝新酒的那一天”(玛26:29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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